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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18 19:38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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赠卢兄元刚

其一

三十年来淡淡交,谁云白水逊醇醪?

求闲我自疏冠盖,养气君尤惜羽毛。

且笑豪言生刎颈,当怜壮士死争桃。

无妨四季无音问,晤叙依然有一聊。

其二

每向人前叹凤毛,先生真个有情操。

冷清街市陶潜宅,浩渺江湖范蠡舠。

不许时风吹鹤骨,只容古意吐羊毫。

我今探疾难多语,惟祝春回一燕高。

注:卢元刚先生乃襄阳书画名家

年二月

肿瘤病房书事

天怜性命又摧残,炼狱当真不忍看。

无富无贫同痛楚,求生求死两艰难。

偶由绝望燃希望,强把悲观换达观。

正是雪消春赶路,却闻窗外鸟声寒。

年二月

昼闻老友元刚病危重,夜即梦之

柳色鹅*春大好,衰颜黯淡我心揪。

纵明扁鹊难施术,犹乞蛟龙莫覆舟。

梦里促膝疑复惧,榻前执手语还休。

年来知友多淍落,硕果枝头正待收。

年三月

送元刚

纵是风留雨也留,先生径去不回头。

灵山急召书经卷,天帝频催榜玉楼。

既悟幽明一线隔,还将泪水两行收。

遥看鹤驾云中隐,缕缕墨香心上浮。

2015年三月十五日

感事赠人

春阴黯黯雨丝斜,树树白兰忙著花。

莫道青蝇唯吊客,却看歧路少奇葩。

低沉哀乐千行柳,冷暖人情一盏茶。

我与先生同感慨,星眸不再雾氛遮。

序《卢元刚书法集》

我和卢元刚是朋友,但彼此间既未践行过通财之义,也不曾有过两肋插刀之举,应是属于聊得来、玩得拢,相处得很轻松的那种朋友。

我叫他卢老板,他喊我*先生,几十年朋友做下来,一直都是这样子称呼着的。

叫他老板,是因为他曾经开过一间经营文房四宝的小店,生意再小,再不起眼,也总算是与商字沾了点边,所以我叫他老板,虽不无调侃之意,他也只得听着。叫是这样叫着,但在我心里,从来没有拿他当商界人物看。时下,虽然遍地都是文化人,可在我看来,真正当得起这三个字的还真是不多,而从来没有以文化人自诩的卢元刚,骨子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化人。

他写得一手好字,多年前作品就曾入选第五届全国书展。在书坛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,他自己很少提及,书界中的一些人也似乎淡忘了,或许根本就不知道,但对他书艺上的造诣,即令嘴上不说,心里却都是认同、服气的。

在群雄竞起的书坛,他算不得风云人物,也不曾创造过一幅字换来数万元巨款的辉煌,但他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书法家。

读帖,临帖,这些书法家常做的功课,自年临池学书以来,他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认认真真做着的,但与一般书法家相比,他更注重字外功夫的修炼——他自己称作内功。

他酷爱读书,近乎痴迷。原来开店的时候,你到店里去找他,十回总有九回,他总是在柜台后捧着一本书,读得如痴如醉,浑然不觉身外尚有何物。爱读书,但乱七八糟的读物是不沾边的,而让他爱不释手的只是张中行、汪曾祺、王世襄这一类文化名人的著作。

字越写越好,书越读越精,对文化的渴求也就越来越强烈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他听说北大将开办一个“古文字与书法”研究班。开设的课程除书法外,还有甲骨文、文化史及美学……授课者也多为文化界、学术界的一流人物。

对于卢元刚,用他自己的话说,这真是一个挡不住的诱惑。对中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的他,早就盼望着有这么一个机会充实自己。潜心书艺多年,他渐渐悟到,书法艺术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,是不能与一笔好字等量齐观的。毛笔、宣纸和墨乃至鲜红的印泥,应该创造出一片文化的风景,而光凭熟练的技法是不能达到这一境界的。他酷爱书法,又担心自己会成为一个“写字匠”,在苦苦跋涉中迷失本真,因此他决意向中国传统文化的深海潜游,从最根本的地方下功夫。

学费得自己掏,数千元对于他不是小数目,但他没多想,主意一定就毅然登车北上,半年后才背着满满的一大包书“凯旋”。

归来池苑尚依旧,但人已非复吴下阿蒙。他好长时间也走不出北大校园里那浓浓的文化氛围,在家里一呆就是十个月,甚至连字也写得少,只是一个劲地看书、思考:古今以来为何写柳字的人很难出大家,而写颜字的人却大家迭出?是结构有缺陷,还是别的原因?苏东坡、董其昌的字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叫人割舍不下的东西?一个真正的书法家,其能成功,起关键性作用的到底是技法还是学养?……

此时的他,思考书法艺术,已经站在一个很高的层面上了,他是把书法与中国传统文化连接在一起来探求其真谛的。

读书、思考,心有所感又写起文章来,此前他似乎没正经写过什么,但乍一试笔,却全然不像新手,投寄报刊,连连中鹄,连《文汇报》的笔会版也给发了一篇。我做报纸文艺编辑时,颇发过他的一些短文,其文耐读,有味,细吹细打的笔致颇似他喜欢的张中行。年足球世界杯期间,他写的一篇看球的观感,看法之新鲜独到,笔调之轻松幽默,让我这个超级球迷也忍不住当面“吹捧”了他几句。

因为厚积薄发,文章是出手不凡,因为长期修炼,书艺是日臻妙境。

随着心灵的充实,他变得愈来愈平静,愈来愈喜欢清静,许多在旁人看得很重的东西,他却满不当回事。比如最能惑人的各种头衔,最能欺世的各种光环,他总是付之一笑。因此,近些年来,最能扬名露脸的热闹场合基本见不到他的人影,全国各地五花八门的书法赛事,他也没兴趣参加——虽然那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捕获巨大的成就感、知名度乃至海量的粉丝。怎么看待他的这种特立独行?我以为这不是自卑、自闭,而是自信、自重;这不是畏惧、逃避,而是淡定、坚守。在物欲横流的当下,能保持这份清醒冷静,保持这份超然洒脱,使心灵不为身外之物所役,殊属不易。他正如翩然一鹤,远离嚣嚣世尘,驭清风悠游于蓝天玉宇。

坐得下来,沉得住气,自甘寂寞的他,一笔字就注入了更丰富的内容。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,感觉不到有不可遏阻的才气,感觉不到夺目生辉的绚烂,每一个字都似不经意地写来,却又沉稳而不失灵动,规矩而不失灵秀,从容不迫,一如溪水在草丛漫步,流云在山谷流动,更像他自己在街市缓缓而行。再细看,是在一片平淡中悠悠渗出的雅致,一片朴素中飘逸出的潇洒。看久了,你的心也会随之感到宁静、充实。

我喜欢他的字,也喜欢他的文,尤其是喜欢他这个人,不仅是喜欢,而且是佩服,真心地佩服。

他是个好人。因为在青少年时代学书时获得过许多好心人的帮助,因此他常怀感恩之心,以各种方式无私地帮助着别人,温暖着别人。当年燕梅笔社的老人们但凡开展活动,需要他去帮忙时,只要招呼一声,他就急煎煎地赶去,啥样的琐碎活儿都干。朋友们说,卢老板这个人够意思。老人们说,元刚这娃子字好,心也好,为人厚道。

有内秀,无机心,对朋友坦诚而不失豪爽,无酸气,有古风,对长者恭谨而犹带童真。平日举止,虽一如谦谦君子,但也有率性而为“锋芒毕露”的时候。别看他平时讷于言,听朋友们扯“野棉花”往往是双手抱于胸前,头微扬,如望天,微笑着当听众,偶尔热锅里蹦出颗冷豆来,只是玩点黑色幽默而已,但在谈文论字,月旦人物时,他却是从不随声附和,人云亦云的。有不同看法了,或者端然稳坐,不置一词,或者反弹琵琶,语惊四座。即令是名流巨公放言高论,众人唯唯,他如不赞同,也总是先认真地听着,目光闪闪,若有所思,等你说完了,也没人再跟着上了,才从斜刺里铁骑突出,惯常的一句慢悠悠的开场白就是:“某某先生,我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不对。”接下来,再将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倒出来,侃侃而谈,绝无废话,一吐为快,绝不欲说还休。平心而论,他的一些异乎常人的见解,虽然算不得每回都是鞭辟入里,虽然有时还不失偏颇,甚至让人难以认同,但绝不是在故弄玄虚,乱说一气,确实能让人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人看事。敢说真话,敢说直话,敢说别人心中虽有而不愿明说或不敢明说的话,这是境界,这是风骨,这是难得的书生气,我特别欣赏他这一点,所以我与他虽然时常为一些有关诗文的事抬杠,甚至抬得脸红脖子粗,交情反而越抬越深。

一个真实的普通人,一个厚道的好人,一个个性鲜明的文化人,这是卢元刚留给朋友们的最基本的印象。我喜欢他,佩服他,除了这些,还因为他是一条汉子,一条外表孱弱而内心强大、活得干干净净、堂堂正正的汉子。

青少年时染上的严重的类风湿病,一直残忍地折磨了他几十年,使他的胸至今不能挺直,使他失去了许多人生的机会与快乐。身体的疾患带来生存的艰辛,这是常人可以想象的,让常人难以想象的是他是如何挺过来的。但他挺过来了,几十年的自强不息,几十年的潜心修炼,不仅学有所成,卓然成家,而且能如春风风物,惠及他人。

直面命运,直面磨难,活出自己,活出精彩,这才是真正的强者。与他交往几十年,从不曾听他怨天尤人,从不曾听他诅咒命运的不公。朋友们关切地问他的身体,他总是笑笑,轻描淡写地说一句:“没得啥子!”

豁达的人生态度源于生命的坚韧。真的,看似病病歪歪的他,总是在用炯炯的目光、风雅的谈吐,诠释着何谓阳刚之气,何谓生命之美,何谓兀然直立的精神。

最近,朋友告诉我,元刚又患病了,病得重,且凶险,电话里说得慎重,我虽不肯信,但不得不信。及至见到他,一眼看去,并没感到有何变化,依然目光炯炯,与我斗嘴,依然不肯吃一点亏。但他确实是病了,是很麻烦的病。他告诉我,没得啥子,就是疼得叫人“掐”不住,为了止疼去痛,只得依赖药物。我说:“没事的,吉人天相,你这人可爱,你这人刚强,你就是一粒捶不扁,砸不烂,火烧雷击都无奈你何的铜豌豆!”听我如是说,他竟然又孩子般地笑个不止。

写了几十年字,他也早就该出本书法集了,病中他仿佛记起了这事,作品有的是,又有好朋友为之张罗,这集子就呼之欲出了。付梓前,他让我写序。我虽自惭笔力,但没有理由推辞,只得倾全力为之。

走笔至此,思想突然开了小差。以前偶尔与他下过几盘象棋,他的棋艺与我相比,何止差一个档次,但他不认帐,非要拗着说:“下棋,我是你师傅;书法,你是我师傅。”这段公案要了结,且等他康复了,书法集问世了,找几个证人,在楚河汉界好好地收拾他一回,让他从此不敢再“吹牛”。

斯为序。

年元月于汉上

长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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